演講者│程小文

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水務分院水規所所長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把水生態環境保護擺在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位置，把解決突出水生態環境問題作為民生優先領域。2021年1月，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工作會議指出，全國地級及以上城市黑臭水體消除比例達到98.2%，可以說我國已經基本消除了城市黑臭水體，城市水環境發生了歷史性的好轉。然而，好景不長，6月份，生態環境部印發了“關于加強2021年汛期水環境監管工作的通知”，指出汛期河湖控制斷面水質明顯反彈。

我國部分城市水環境呈現“晴天變清、雨天返黑”的局面。為什么晴天水質良好的河湖，到了雨天水質就惡化了？回顧近幾年的城市黑臭水體治理工作，重點是治理污水直排口，建設了大量截污管道，基本解決了晴天污水直排問題，所以晴天時河道的水也就干凈了。在污水直排問題解決后，雨天溢流污染問題變得越來越突出。合流制溢流是雨天溢流的主要形式之一。由于合流制排水系統，采用的是污水收集和雨水排放合用一套排水系統；晴天時，污水全部進入污水處理廠；雨天時，雨水一同進入合流管，當水量超過合流管輸送能力時，超量合流污水就會出現溢流排入自然水體。

合流制溢流口現場照片

由于溢流污染物濃度高、溢流水量大，所以在溢流口下游經常可以看到明顯的污染帶，對雨天城市水環境造成了較大影響。合流制溢流污染物濃度高；與生活污水比，主要污染物指標相差無幾，溢流污水的污染程度與生活污水基本接近。合流制溢流水量大；以合肥市某合流片區為例，平水年情景年溢流水量達63萬立方米，相當于該片區年污水產生量的1/5。

我國合流制排水管網占比

以城市更新為契機，推動解決深層次城市水環境問題。據住建部統計，2020年我國城市合流管長度超過10萬公里、占污水管道總長的20%以上；從空間分布來看，合流制管網主要分布在老城區，老城區人口密集，環境影響尤為突出。老城區是城市更新的重點，城市更新的目標就包括宜居城市建設；因此，治理合流制溢流污染、改善城市水環境，自然就成為了城市更新的重要任務之一。

全面推進雨污分流，并不適合所有的城市或城區。治理合流制溢流，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雨污分流改造，我國也有許多城市開展了大量的探索和實踐。2010年，南京市啟動了全市雨污分流改造計劃，工程實施中收到了市民廣泛的抱怨、吐槽和質疑，市長在市人大常委會上坦言對困難估計不足，雨污分流工程也相繼停工。類似的計劃全面雨污分流而中途夭折的例子還有很多。近年來，水務院在城市更新項目中，因地制宜積極探索如何治理合流制溢流污染。

鶴壁市，位于河南省北部，處于太行山東麓向華北平原過渡地帶，屬于海河流域衛河水系。鶴壁新城區，始建于九十年代，是一個年輕的城區；建設初期，市政管網采用的合流制排水體制；合流制區域面積約7平方公里，共有9個合流制溢流口。軟件模擬顯示，溢流口在典型年降雨條件下的溢流頻繁，甚至達到了50次/年以上。合流制排水區的受納水體為護城河，前期已經開展了多次黑臭水體治理工程；但是每逢雨天，就會出現返黑返臭現象。

鶴壁市多年平均降雨量665mm，主要集中在汛期，占到70%左右；小雨場次比例高，不利于雨水直接利用。平原區漏斗面積達到1100平方公里，超過全市面積的一半。土壤滲透性較好，表層土以粉質粘土為主，鶴壁市地下水埋深基本在10m以上。

社區海綿改造技術路線

考慮到地下水位埋深較深、土壤滲透性較好等特點，確定鶴壁市海綿設施建設以滲為主。結合綠地空間分布進行分類施策。對于建筑物周邊成片綠地，在改造時設置雨水花園，消納屋頂雨水徑流；對于建筑之間綠化帶，可改造為下沉式綠地，消納步道等硬化鋪裝雨水徑流。此外，在改造過程中充分利用現有景觀水池設施，將現狀閑置的景觀水池改造為濕塘，發揮調蓄凈化雨水的功能。

結合綠地分布因地制宜設置海綿設施

通過社區海綿改造，可以使得發生日降雨量22毫米以內的降雨時(相當于中雨強度)，社區無雨水徑流外排；從頻次上講，可以實現90%的降雨事件無雨水徑流進入排水管道。社區海綿改造，直接減少了溢流事件發生，護城河雨季水質得到了明顯的改善和提升。

昭通市，位于云南省東北部，是烏蒙山區的高原平壩城市，屬于長江上游金沙江流域。昭通老城區為合流制，面積約15平方公里，占城區面積的25%。合流制區域雨季溢流頻繁。以河濱泵站溢流口為例，根據近幾年泵站運行數據統計，該溢流口年均溢流超過30次、溢流量達到30萬立方米，相當于每天溢流1000立方米污水。

河濱溢流口溢流事件分布圖

與鶴壁新城區不同，昭通老城區建設年代更早，建筑密度極高，可利用空間很少，難以推進海綿化改造。在這種情況下，通常在溢流口設置調蓄池、生物濾池等就地處理設施，對雨季溢流污水進行處理后排放。基于河濱泵站水質水量監測數據，繪制“調蓄容積-溢流量削減率”關系圖；根據相關要求，推導調蓄池規模需求為5000立方米，占地約2000平方米。

藏身街頭公園下的河濱調蓄池

在擁擠的老城區建設調蓄池，用地是個難題。結合城市更新公共空間建設計劃，多元利用騰退用地，采取“地下市政+地上公園”的方式，將調蓄池布置于公園綠地下。打造功能復合的城市公共空間；既解決了環境污染問題、也滿足了群眾游憩需求，實現了老城區土地的集約節約使用。

八廓街，位于拉薩市老城區，已實施了多次古城保護工程，基礎設施基本完善。目前，周邊市政道路排水已經實現了雨污分流。受空間狹窄、老城保護等因素制約，街區內部仍為合流制排水體系。八廓街的街巷十分狹窄，超過60%的街巷寬度不到6米，加之敷設有給水、污水、電力、電信等市政管線，地下空間十分擁擠、管線路由十分緊張，已經不可能再增加一條雨水管線。

八廓街狹窄的街巷（圖片來源：網絡）

暗渠/暗溝排水是我國傳統的排水方式之一，在許多古城古鎮的街巷下都建有石砌或磚砌暗渠，雨水通過蓋板縫隙自然流淌溝內。在街區保護規劃中，借鑒古人治水智慧，推薦采用暗溝排除雨水，石板下設雨水暗溝，實現了“污水地下走、雨水地表走”。既解決了雨水排放問題，減少了合流制溢流污染；也避免了雨水篦子、檢查井等現代化設施對周邊歷史建筑以及街巷風貌的影響。

雨污分流、海綿化改造、調蓄池建設等等，都是合流制溢流污染治理的措施。在城市更新中，要根據具體情況，因地制宜選擇治理措施。對具備分流條件的，積極推進雨污分流；對具備海綿建設條件的，要把海綿城市要求落到實處；對條件受限的，可以建設調蓄池、生態濾池等就地處理措施。

綠色基礎設施在國內外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2007年，美國EPA發布聲明，推廣綠色基礎設施控制合流制溢流污染；多個城市在其CSO長期控制規劃的修編中，也相應補充了結合綠色基礎設施內容。綠色基礎設施，在合流制溢流污染治理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在城市更新中，無論分流制、合流制地區，都要積極推進海綿城市建設。

綠色基礎設施綜合效益

（圖片來源：美國環保署 Healthy Benefits of Green Infrastructure in Communities）

依托城市更新，統籌風貌提升、休閑游憩等多種需求，多元利用騰退用地，實現了老城區土地的集約節約利用。在昭通，地下建設市政設施、地上打造公共空間，既解決了環境污染問題、也滿足了群眾游憩需求，實現了土地綜合效益最大化。

城市水環境提升需求豐富了城市更新的內容，城市更新也為城市水環境治理提供了契機。我們要緊緊抓住這一有利契機，推動解決深層次城市水環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