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張曉暉 2024年6月5日，已經處于退市邊緣的億利潔能股份有限公司（600277.SH，下稱“ST億利”或者“億利潔能”）曝出一個炸裂的消息：

ST億利存放于億利集團財務公司（下稱“億利財務公司”）的39.06億元存款存在重大回收風險，原因是這筆資金的主要用途是向控股股東——億利資源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億利集團”）及其關聯方發放貸款。近日ST億利獲悉，相關貸款已被劃分為次級貸款（不良貸款的一種）。

當日，ST億利股價繼續跌停，每股收于0.65元，封盤拋單達到65.88萬手，總市值為23.14億元。兩年前，ST億利的總市值規模還超過200億元，如今約90%的市值已經蒸發殆盡。

6月5日下午，經濟觀察網致電ST億利董秘辦公室，嘗試了解39億存款發放給億利集團的更多細節，但對方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股價暴跌和風險警示

ST億利的股價暴跌，是從2024年5月6日開始的，“五一”假期后的首個交易日，ST億利的股價跌停至1.95元/股，此后至6月5日的連續23個交易日中，有22個交易日跌停，股價跌至0.65元/股，已經處于面值退市的邊緣。

截至6月5日，ST億利的股價，已經連續9個交易日處于1元之下，按照交易規則，如果連續20個交易日股價處于1元之下，公司將被摘牌退市。

2024年4月30日，ST億利披露：因為內部控制審計機構——致同會計師事務所對公司2023年度內部控制出具了否定意見內部控制審計報告，公司股票將被實施風險警示，于4月30日停牌。從5月6日開始，該公司的證券簡稱由億利潔能變更為ST億利，日漲跌幅限制變為5%。

ST億利是一家位于內蒙古的能源化工企業。2023年報顯示，該公司的主營業務有三大板塊，分別是：現代煤化工（主要產品為聚氯乙烯、燒堿、乙二醇和尿素）、光氫新能源和清潔熱力。

財務數據顯示，2023年ST億利的凈利潤為虧損5.42億元，較上一年度的盈利7.31億元下降174.11%；營業收入為87.61億元，同比下降21.62%。更為詳細的季度數據顯示，ST億利從2023年第三季度開始虧損，虧損金額在第四季度擴大。

億利集團是ST億利的控股股東，持有ST億利34.24%的股份，這部分股權目前已經全部質押。股權穿透之后，內蒙古“首富”王文彪是億利集團的實際控制人，也是ST億利的實際控制人。

在上證e互動投資者互動平臺，投資者們感到非常焦慮，有投資者向ST億利質疑。6月4日，有投資者提問：

“貴公司股票已經跌破1元，8天了，為什么沒有提醒股東馬上要退市了，公司為什么不采取措施，公司為什么不增持股票提振大家的信心？”

“控股股東億利集團與財務公司有什么關聯？億利集團對39億元的資金有什么說法嗎？”

ST億利暫時并沒有回應這些投資者的問題。

億利集團的困境

2024年4月24日，ST億利因為業績預告“變臉”被上交所發函問詢。第一次業績預告披露是在1月31日，當時財務部門預測ST億利2023年度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從3645萬元到5,286萬元。現在結合內部審計機構的否定意見內部控制審計報告，回過去看，ST億利在此時或現虧損隱憂。

2024年4月24日，ST億利發布業績預告更正公告，稱公司凈利潤預計虧損，并解釋了主要原因：對公司存放財務公司存款計提貨幣資金信用減值準備約4.2億元，影響公司信用資產減值損失約 4.2億元。

此時，ST億利尚未披露39億元存款可能遭遇重大損失。

上交所注意到了ST億利業績變臉的異常，ST億利在回復上交所問詢函中稱：

億利財務公司已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且因資產分類不實、高管人員長期缺位，于2023年9月被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北京監管局作出行政處罰；此外，根據上交所近期從億利集團了解到的相關情況，由于億利集團債務違約，經公司對億利財務公司的經營風險進行評估，上交所認為，億利集團及億利財務公司在2023年度出現了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如果億利財務公司資產分類及對應的信用減值準備計提進一步調整，則可能影響其財務狀況，進而影響相關資產減值準備計提的準確性。

結合億利財務公司的資產、財務狀況及億利資源集團債務違約情況，ST億利認為，從億利財務公司及時支取資金存在重大不確定性和潛在限制。

股權結構顯示，億利財務公司是億利集團的控股子公司，億利集團持有其74%的股權，ST億利持有億利財務公司11%的股權。

裁判文書網顯示，輸入“億利資源集團有限公司”“糾紛”可以查到423篇司法文書，多數為股權轉讓糾紛和合同糾紛。

截至6月5日，億利集團的整體債務情況沒有披露準確的數字。在2024年3月，有文章稱億利集團正面臨債權人通過12家法院的債務訴訟追償，總體債務達到295億元。不過，這一數字沒有得到億利集團或者是債權人的證實。

2024年5月27日，有投資者通過上證e互動平臺表示，債權人安徽梅禾貿易有限公司于5月6日向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對億利集團破產重整。目前法院是否受理，情況不明。上市公司ST億利也未發布控股股東破產重整的公告。

在官網上，億利集團被描述為：創立于1988年，誕生在內蒙古庫布其沙漠，集團資產逾千億，員工6000人。企業主要發展能源化工和沙漠生態兩大產業，控股企業億利潔能（600277.SH）于2000年在滬上市。

億利集團正在努力轉型到光伏產業和拓展其他產業。其目前的困境，與該集團的實控人王文彪投資房地產項目和光伏項目躍進式擴張有一定的關系。

內蒙古“首富”光環褪去

在億利集團官網上，該集團的創始人、董事長王文彪的簡介為：內蒙古杭錦旗人，1959年12月出生，中共黨員，高級工程師，高級經濟師，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常委，第十屆全國工商聯副主席；億利集團創始人，內蒙古庫布其沙漠技術研究院院長，億利公益基金會發起人，庫布其治沙帶頭人；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獎、全國五一勞動獎章、首屆全國脫貧攻堅獎、中國“國土綠化突出貢獻人物”獎、改革開放40周年“綠色長城獎章”；獲得了聯合國“地球衛士終身成就獎”“全球治沙領導者”“土地生命獎”和“環境與發展獎”；庫布其國際沙漠論壇秘書長。

王文彪曾被媒體形容為內蒙古首富。2022年，他以20億美元財富進入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單；2023年，王文彪以100億元人民幣的身價，進入胡潤全球富豪榜單。

2018年，王文彪接受央廣網采訪的時候，曾經描述自己在內蒙古治沙干了三十年。1997年，為了把生產的鹽更快運出沙漠，降低運輸成本，王文彪決定在沙漠腹地修一條穿沙公路。幾經波折，東挪西借，終于籌來7500萬元，他帶領13萬沙區人民費時三年，在漫天黃沙中修出庫布其沙漠第一條穿沙公路，全長115公里。

曾經諸多的光環籠罩在王文彪的頭上。如今，他因為企業債務違約爆雷，侵占上市公司資金被譴責，頭上的光環正在一點點地褪去。王文彪于2022年5月27日卸任ST億利董事長。目前，他仍擔任的職務是億利集團董事長。

和部分民營企業家一樣，王文彪沒有經受住房地產行業暴利的誘惑。

經濟觀察網梳理億利集團的對外投資發現，億利集團通過一家名為“金威建設集團有限公司”（下稱“金威建設”）的全資子公司，在烏蘭察布、固安縣、天津、浙江、呼和浩特、鄂爾多斯、湖北天門、岳陽、宿州、霸州等地，投資了大大小小幾十個房地產項目。

比如內蒙古筠泰君安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金威建設的控股子公司）開發的“億利生態城”已經爛尾；天津濱海新區的億利集團生態城億利生態島項目也因合同糾紛爛尾多年；呼和浩特市億利瀾庭項目已經逾期。億利集團在全國各地冠以億利生態城或者億利字號的房地產項目，紛紛爆雷。這些項目在中國房地產行業的衰退中，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億利集團的資金鏈危機。

加上光伏行業走弱，中國綠色能源面臨過剩的現實，令億利集團引以為傲的“光伏治沙”模式受到挑戰。

截至發稿，經濟觀察網未能聯系上王文彪，就ST億利在億利財務公司39億元存款的異常情況作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