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暴雨成災,“德國下水道”也不靈了
最近,歐洲暴雨成災。塞納河畔的盧浮宮博物館2日宣布閉館、轉移藏品。比利時交通部門跟著法國人鬧罷工。想想平時這群人一言不合就要休假,天氣好的時候要出去玩耍,現在卻冒著大雨前來市中心罷工,也是醉了。從上周日開始,歐洲人民上下受氣,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了。罷工的事之前聊過(《法國17萬人上街:削福利,就下臺?》),這次說說下雨的事。
水深火熱
這雨有多大?德國的下水道都不好使了。
(Marchel Kusch/dpa via AP)
德國南部的巴登-符騰堡州是全德乃至全歐經濟水平最高的地區,是奔馳、保時捷、卡爾·蔡司總部的所在地。內政部發言人稱,作為本輪降水量最大的地區,巴符州至少三人在上周末的降雨中遇難,包括一位躲雨到了火車道上的13歲女孩、一位救人而犧牲的消防隊員和一位60歲的老人。這位老人當時在地下停車場,因為雨水倒灌,未能及時逃出,所以發生了悲劇。
本次降雨筆者可謂深有體會。昨天上午本要去學校開會,說好4分鐘一趟的公交車硬是等了40分鐘還沒來。大雨滂沱中,一群國際友人擠在巴掌大公交站邊上,用英法德意加上中文問候了糟糕的比國公交系統。最后棚子里雨比外邊還大,干脆站外邊去避雨了。
大家也都不敢找棵樹去避雨。5月28日,法國巴黎剛剛有一群人在公園被雷電擊中。據報道稱有11人,其中10人是兒童在市中心慶生時遭遇不測。德國西部一個兒童足球賽現場也遭遇雷擊,35人受傷。類似的情況還有波蘭,一位登山客在巴比亞格拉山被閃電擊中遇難。
比利時除了包括布魯塞爾的法語區跟著法國一起罷工,除了24小時內下了過去45天的雨量,導致邊境發發洪災,還沒有出現別的意外情況。市區內略有積水,人們撐著傘,蹦蹦跳跳地趕路。公交系統機智地選擇在此時罷工,人們只好選擇了AFK模式(away from keyboard,網游中離開的意思),開車上班的繼續享受擁堵,沒車只能在家發發郵件,打打電話,最慘的干脆直接住在辦公室。
遙看巴黎塞納河,市區段淹了沿岸的漫步道,市郊直接潰堤了,淹了國道。法國中部的薩蘭監獄,廚房被淹,眼看著這幫人要餓肚子,只能把400多個囚犯疏散到其他地區。法網公開賽只能重排賽程,任憑選手和觀眾的吐槽,一樣不妨礙小威連打4天。可憐的男單九號種子更是一天打了9個小時,一個慘字寫在臉上。
所以,下了場雨,歐洲就被淹了?
沒錯,淹了。
雨季要來了,國內城市經常發生內澇,網傳“德國下水道”可以解決排水不暢的問題。可是現在德國也被淹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雨有多大?
首先要明確一點,城市內澇或者是山區洪水不止要看排水系統,還要看地形、地貌,還有降雨量。
拿發生悲劇的巴符州來說。這個地區5、6月平均降水量為72-96毫米,每年每個月的降雨還特別平均,旱季50左右,雨季80上下。本次暴雨一天之內降水130毫米。相較而言,北京5、6月平均降水量為36-74毫米,上海123-159毫米。
就極端天氣來說,筆者親歷過“7·21”北京特大暴雨。那一天,北京全市平均降雨量170毫米,城區平均降雨量215毫米,房山460毫米,城區內澇絕不奇怪。460毫米,意味著平地都有近半米深的水,地勢稍低的地方馬上一片汪洋,山區更易形成洪澇災害。那天,筆者剛好去石景山找兩位碼農朋友喝酒。午后突然電閃雷鳴,眼睜睜地看著石景山遍地“積水潭”,更發現雨水向東面的海淀、西城流去。第二天,果然從新聞里看到幾個重災區成為新聞焦點:地下車庫,城鐵公交,南部山區,橋涵隧道。
按7·21那個降水量來說,世界上任何一個地區都吃不消,北京市的快速應急能力將損失降到最低,這個是值得稱道的。
接著說巴符州的洪澇災害,遇難者有著和北京類似的元素:地下室里的老人,因公殉職的救援人員。唯一不同的是,沒見著媒體對排水系統、應急手段口誅筆伐,也沒發現什么“借暴雨發橫財”的新聞。不是德國造太強大,也不是中國造就不給力,是有些意外很難避免,只能通過加強個人防范意識來盡量減少悲劇的發生。
例如上述新聞中提到的雷擊事故,發生地點為公園、球場、曠野,這種意外情況基本無法歸咎于天氣預報或者“避雷”系統,只能是自己注意,發現情況不對就該跑得比誰都快。一到雨季就應該注意天氣預報,大暴雨等極端天氣盡量少去低洼區域,山區更應注意山洪和泥石流的發生。
城市排水系統如何設計更科學?
雨季來了,又回到了那個老話題:如果城區發生洪水或者內澇情況呢?
這個要分情況考慮,下水道不是修得越寬越好。
首先是造價和改造成本的問題。簡單些說,如果對現有基建設施的改造成本遠高于極端天氣造成的損失,即成本高于收益,那么就不應該進行改造。舉個例子,某市的排澇和下水道系統應對的是十年一遇(10%,100年10次)的極端天氣,升級成應對百年一遇(1%,100年1次),需要花費90億人民幣。在損失不變的情況下,一百年內,如果每次內澇損失大于10億元時,政府和社會才有改造基建的必要。
當然了,這不包括各種更復雜的情況,諸如西安、開封、太原這種歷史古城,隨便一鐵鍬下去就能刨出百八十個國家一級文物,有的還是重寫教科書的那種考古發現。工期延誤一個月是小,有的文物毀掉了,失傳就是失傳,這個成本怎么算?而在某些山體滑坡高發地區,人命是無價的,如何找到其中的平衡點,是對政府管理部門的挑戰。
全球氣候變化,利率和物價的波動,政策的變動,大規模基建投資對經濟帶來的正負波動,刨坑挖路的經濟損失,更大規模下水道的后期維護,損失的不確定性等等,這些還都還沒有算進去。直接搞新的下水道,和某些國家的一樣寬?這么大投入下去,又會有人跳出來說浪費,然后上網搞民粹,造謠政府拿納稅人的錢不當錢。試問誰會做出這樣的決策?
其次是下水道的定位。網傳德國下水道“井蓋碎大石,下面能走馬”簡直一派胡言。德國人殺我同胞、強占青島的事不提了,青島市區的排水系統總長3000公里,其中“德國造”所占比例不到3%,現在很多地方陳舊老化,該堵的地方還是會堵。除了地形、氣候的因素,1949年后的建設和維護才是青島不澇的最大功勞,所謂的“青島奇跡”和德國人沒啥關系。況且德國人也不傻,當年修那么寬的下水道不少是用來做地下工事、隱蔽和兵力轉移的。
和英國人不一樣,人家有世界最大的海軍力量,商業港口養得肥、保得住,青島作為德國東亞分艦隊的母港和遠東唯一的戰略要塞,軍事意義明顯大于經濟價值,否則花那么多錢養肥了一個商業港,最后送給日本人或者俄國人?那個“下水道”是軍事要塞的地下工事,能走人是為了掩護步兵的安全轉移,順帶兼有下水道的功能,屬于典型的“軍轉民”產品。德國造是質量好,人家是防炮擊的,現在有人敢炮擊青島嗎?所以既然沒有類似上世紀60年代的國防壓力,那么現在的下水道就沒必要修那么浮夸。
城市化進程快,再給中國一些時間
最后就是歷史和現實的原因了。幾十年前,誰能料到祖國的發展如此迅速?當時不懂,搞出國考察,學習借鑒外國先進經驗。結果一借鑒就發現問題了,人家百萬級人口的城市發展了三五百年,很多基建既有歷史的沉淀,可以利用原有的設施進行現代化改造,又有比較穩定的社會環境,人口變化不大。舉幾個例子,巴黎220萬人,倫敦854萬,布魯塞爾114萬,馬德里327萬,羅馬275萬,柏林350萬,其他大城市諸如慕尼黑139萬,科隆102萬,馬賽85萬人,里昂48萬,波爾圖24萬。且不說北京的2152萬和上海的2426萬人,我大太原都有430萬人,這些歐洲國家簡直弱雞。
和歐洲那種漸進式的城市化完全不同,我國除了基建薄弱、人口眾多的情況外,城市人口的增長還特別迅猛。如果某市人口年均增長率達到7%,這意味著人口總量十年就能翻一倍。原先預計5年工期,能供給一個百萬級人口的城市使用,萬萬沒想到,修好后已經是兩百萬人了,再改造時又發現投入遠遠大于收益,只能暫時如此,或者是進行局部的改造,減小對城市交通的影響,但還是遠遠趕上不城市發展的速度。
所幸中國政府態度很端正,重視基建工作。“發展中國家”的意思就是“國家正在發展”,要以發展的眼光和更廣闊的視角去觀察事務,做出決策,處理問題。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人家幾百年搞好的基建,我們想幾十年就完成,這是魄力,但也有風險,不僅僅是能力的問題,也需要清醒的認識。
反觀歐洲的一些國家,犯著人類歷史不斷重復的老毛病,優越上升為自信,自信轉變為自滿。明明在基建上還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還假裝視而不見,真的看到其他國家做得比自己好了,又開始酸得不可救藥。
德國的下水道堵了,我們也不該幸災樂禍,應該反思如何打開心里的那個結。中國現階段處于歷史發展的轉折上,激烈的城市化進程首先就意味著承認存在著差距與不足,但這不意味著要妄自菲薄,而應該是端正態度,立足國情,利用手頭現有的資源去實現“彎道超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