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報考環境專業的新生們：在“天坑”中扎根，也能長出參天大樹
時間：2025-06-27 16:06:01 來源：中國環境APP 作者：張懿璇
又到了填報高考志愿的時候，也又到了環境專業被戲稱為“四大天坑”的時候，而且在當下生物、化學、材料成為新的融資熱點時，環境專業更成了“最后一坑”“唯一一坑”。即使在筆者的母校某top高校，雖在嘗試交叉科技與社科和管理的環境大類招生，但統計顯示學生的轉專業率仍位居前列。再加上經濟形勢的不確定性，也讓這個原本就“邊緣化”的專業更顯沉重。
或許你是懷著對綠水青山的熱愛和為生民立命的理想踏進環境學科的門檻，也許你是調劑而來、對這個專業尚感到茫然；無論初衷如何，選擇留下，本身已值得珍視。既然我們已經走入這個學科的大門，不妨先認真看看腳下的這個“天坑”，看看在這個“坑”里如何扎下根來。
最堅實的基礎，是筑牢環境科學與工程、環境法、環境經濟這三個專業根基的至少其一。環境學科并非一個單一的知識系統，而是在解決方案層面上整合各基礎學科方法和成果的橫斷型學科群，這三個根基是提出解決方案的基本工具，也是整個環境專業最基本的支撐結構。環境科學與工程是理解污染來源、治理路徑、系統建模和技術實現的基礎。環境法是理解制度如何規制環境行為的工具，是聯結技術和社會的橋梁。環境經濟則讓我們明白環境問題的外部性與資源配置。理解了這些有助于直擊環境問題的核心，找到最優解決方案。要選定其中至少一門，打下扎實基礎，獲得“向下生根”的能力。
數學和歷史是所有學科的元學科，在環境領域也不例外。如果環境學科是一座應對生態危機的作戰指揮部，數學便是貫通所有作戰單元的密碼本。環境科學與工程領域，從刻畫污染物遷移的偏微分方程到優化治污設施的運籌模型、從預測氣候變化的混沌理論到設計生態修復系統的概率網絡，都是數學的創造性實踐。而在環境法與環境經濟領域，環境損害責任的量化需要統計學支撐、碳排放交易市場需要博弈論建模、綠色金融產品的定價扎根于隨機微分方程、環境公益訴訟中生態損失價值的司法認定也需通過數學模型轉化為可量化的法律證據。環境學科的特殊性更在于，它要求從業者在技術理性、制度理性與經濟理性之間建立數學橋梁，各個參數的耦合與博弈最終都凝結為數學模型的求解。數學素養決定了我們未來在環境治理體系中穿行的自由度。擁有良好的數學素養既能深入技術細節構建方程，又能躍升系統層面洞察關聯。
歷史思維則是環境學科演進的導航羅盤。在環境科學與工程領域，了解科技發展的歷史意味著洞悉技術選擇的路徑：為何活性污泥法能沿用百年？為何環境科技發展方向是從末端治污轉向全過程控制？這些技術路線的更迭，本質是科學認知、工程實踐與社會需求碰撞的歷史結晶。而環境法的演進史更是一部社會契約的進化史。法律條文背后是科技風險認知深化與公眾環境權覺醒的雙重變奏，環境法的生命力永遠根植于科技能力與社會正義的歷史平衡點。環境經濟史則揭示著經濟增長模式的革命。經濟工具的誕生無一不是特定歷史情境下技術成本、政策窗口與公眾容忍度交織的產物。更重要的是，我國環境治理的獨特歷程尤其需要歷史思維的燭照。從“向污染宣戰”的污染防治攻堅戰到“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生態文明理念，本土經驗凝聚著技術引進消化、制度適應性創新與文化傳統再生的復合敘事。某些宣稱“環境科技史不是主責主業”的論調，恰是割裂了技術創新的歷史語境，只會扼殺創新的火種。
今天我們處在環境治理的范式革命與技術融合浪潮中，環境科技正在從傳統的單要素、單介質、單目標、末端治理向多要素、跨介質、多目標、全過程治理發展。同時，生態環境科技和治理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深度與AI、大數據、區塊鏈等新興技術融合。這種跨領域的協同，不僅是效率的提升，更是孕育顛覆性技術突破的沃土，推動著生態環境科技從相對狹窄的污染治理領域向更廣闊的廣義綠色創新躍遷，深入響應每個學科的綠色創新發展需求，通過綠色基因植入實現科技與產業革命。要駕馭這場深刻的變革，我們需要掌握科學、技術與社會（STS）思維，從技術本體論分析技術與社會之間復雜的互動機制，理解技術創新如何被塑造、應用和接受，理解技術與社會的互構、分析復雜系統動態、預見變革方向的方法論，洞察技術嵌入社會系統的復雜性與整體性，從而在交叉融合的大潮中理解技術與社會互構的基因圖譜、把握顛覆性突破的契機。所以，讓我們從認真學好第一個學期的自然辯證法課開始吧。
在根基未固前，謹慎對待“環境研究”（environmental studies）的幻象。如今，不少學生在網絡上接觸到“環境研究”，認為它比科技、法律、經濟這些“老一套”更“網紅”“有格調”。然而，“環境研究”在西方高校的教學體系中不會對本科生進行科技、法律、經濟的基礎訓練，其本質上是根據西方政治生態和社會架構設計的、以最大程度提升環境問題的社會關注度為目標，服務于西方式的政治選舉，不會理解問題本身的技術復雜性。此類學科往往注重引爆輿論，缺乏堅實的學理支撐。對于剛入門的學生來說，在沒有堅實的自然科學、法律或經濟基礎時貿然投入其中，極易被那些不具備專業知識儲備的“意見領袖”忽悠。我國的政策制定需要實證、系統、長遠、能解決問題的政策建議。要在充分了解和消化之后，做出恰當的本土選擇。
在打好基礎的前提下，如果學有余力，請磨礪你們的科普之劍。生態環境保護是公益事業，生態環境保護工作具有極強的公共屬性。受益者是千萬公眾，其效益往往是社會性的，不易直接作用到某個個體。而且，從大氣到水體、從技術專家到政府官員，溝通對象知識背景天差地別。如何將專業術語轉化為動人故事，如何讓對方理解科技成果的價值，需要傳播能力，成為環境人打通成果轉化“最后一公里”的利器和連接專業與公眾的橋梁。
同學們，前路或許坎坷，但絕非絕境。我國環境治理從藍天保衛戰、長江黃河大保護到“雙碳”承諾，每個環節都需要兼具技術深度、數學與歷史洞察力、系統思維和溝通智慧的人才。環境專業確實不是“高薪捷徑”，但它的價值恰恰在于它的長期性、系統性和公益性，在這個領域里工作，我們可能不會一夜暴富，但我們能清晰地看見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改變，看見我們怎樣擁有了在復雜系統中改造世界的真實力量。讓我們一同珍視這段旅程，在“天坑”中種下理想的種子、灌溉以知識和信念，總有一天，我們的種子會在“坑”里扎下深根、成長為自己的參天大樹，開出屬于美麗中國的繁花。
作者單位：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
